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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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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小氣

偷偷鉆進營帳中的夜風將燭火吹得一閃一閃的, 暖色映在瓷白的壁上,白色的青花小罐在他指腹間顯得極其小巧精致。

沈醉沖她挑挑眉,淡定地等著她的回答。

蘇百凝怔住, 瞬間汗流浹背。

她把這一茬給忘了。

香鋪開了有段時日, 也接過許多奇奇怪怪的單子,沈醉倒是見怪不怪, 權當她是在打發無聊時間便由著她去了。但像這樣明顯帶有麻醉、昏迷藥性的東西, 朝廷是明令禁止的。

她若是真照實說了自己私制且濫用, 沈醉非把她撕了不可。

“就、就香粉啊。”

蘇百凝尷尬地笑笑,故作鎮定。

“哦?什麽功效?”

“就、就是普通的香粉, 緩解焦慮、改善情緒而已。”

沈醉眼底眸光微轉, 視線在她臉上又停了片刻, 而後勾唇一笑, “這樣啊……那正巧我今日情緒不佳,急需緩解, 這對癥的香粉借我用用,夫人應該沒有意見吧?”

說完,他便作勢要將罐子打開。

蘇百凝倒抽一口涼氣。

這還了得?!若是真被他用上了, 迷暈事小, 就憑沈醉那副剛正不阿、公正無私的性子, 她怕是真的會成為朝廷的通緝犯!

為了自己的後路,蘇百凝猛地起身向前一撲, 從他手中將小罐搶了回來。

這次她搶得十分容易。

沈醉單手半撐在地上, 也不惱,看著她慌裏慌張地將小罐藏進了衣袋, 故作疑惑地問道:“怎麽這般小氣?”

“這、這罐已經被我用的差不多了,改日我再重新做一罐送你。”

說完, 她沒敢再看沈醉的表情,借著解手的借口出了營帳。

今日過後,她可不敢再隨意獨自外出了,所以迷香應該暫時用不到了,她必須快些想個辦法將這罐香粉銷毀。

營帳內,眼瞅著蘇百凝出去後,沈醉便冷下臉來重新坐直身子。

將那北疆女子控制住後,她本死不開口,拒不招供,多次想要反抗,但又次次被沈醉制服。最終她沒了力氣,說按照北疆格鬥的規矩,可以告訴他香囊主人的下落與自己的行騙手法。

然後王軍從她身上搜出了好幾個錢袋,沈醉拿走了屬於蘇百凝的那只,其他的讓蕭榮送去報官了。

那時他便將錢袋內的東西都看過一遍了,包括那罐香粉。

令他驚訝的是,這罐香粉與兩月前他在陰山發現的那點棕色粉末別無二致,輕嗅後也同樣會產生強烈的暈厥之效。

在臨京他也曾將粉末送去熟識的藥劑師與醫官處詢問,卻都沒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每每都是無功而返。

可這威力非凡的東西為何會在出現她的錢袋裏……

他邊想著邊看見蘇百凝幹笑著回來,然後十分主動地湊近他,第一次積極地吹熄了燭火,拉著他上了榻。

沈醉心事重重,但還是同往日一樣,他環著懷中的人,懷中的人也擁著他,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正好,可他又偏偏覺得與往日有了些許不同。

“討好我?”他聲音聽不出情緒。

“才不是。”蘇百凝反駁。

是也不是。

香粉的事情讓她有些膽戰心驚,她希望沈醉能快些忘記這件事,所以帶了些討好的意味,但今兒在外面遇了一遭險後……

“還是這裏好。”蘇百凝又往裏拱了拱,囔囔地說。

“哪裏好?”

“在你身邊好。”

*

這兩日蘇百凝聽話得不行,沈醉讓她往東,她絕不往西;沈醉讓她吃飯,她絕不喝水;沈醉讓她睡覺,她絕不睜眼;沈醉讓她喝藥,她絕不喊一聲“苦”……

沈醉覺得這很反常,她越是對他說一不二,他反倒越覺得心裏不安寧。

天色未亮,蘇百凝還在睡著,沈醉已經換好了衣服,一如往常偷偷吻過她的臉頰。

今日離開,他不確定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因為不久前臨時接到的線報稱,在風霜亭附近發現了夢鳶的蹤跡,他必須盡快趕去,在夢鳶的事情上他絕對不能再有一絲疏忽了。

這次他留下了蕭榮。

日上三竿時,蘇百凝才懶懶地起床,今兒難得起得這麽晚,因為往日會叫她起床的人早已離開。

她擦了擦嘴角,環視一圈,沒有見到沈醉。

她走出營帳,見守在門外的不是往日那兩位將士而是蕭榮,便知沈醉是又離開了,留下蕭榮應該算是他對她最大的重視了。

“蕭將軍,王爺他去了哪裏,幾時回來?”

蕭榮行禮,答道:“稟王妃,屬下不知。”

蘇百凝點點頭,不為難他,沈醉的性子就是這樣,很少與他計劃外的“無關人員”多說一句。而蕭榮不答,應該不是不知道,而是沈醉特意囑咐過吧。

今日晴空萬裏,燦爛奪目的太陽正高懸在頭頂,陽光灑在積雪上,一片白茫茫竟也散發出了七彩的光輝。

“已經晌午了,怎不叫我起來?”

她以手掩住刺眼的陽光。

“王爺臨行前囑咐過,一切都以王妃的心意為主,不可過多幹涉。”蕭榮說得一本正經。

蘇百凝心中一喜,沈醉這是轉性了,怎麽離開了反倒將大權都放手了?

“那我豈不是可以隨意離開駐地?”她神色驚喜。

“王爺還有一句話托屬下告與王妃。”蕭榮笑得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十分誅心,“王爺說:‘王妃心中有、數。’”

他著重強調了“有數”兩個字,語氣相似到讓蘇百凝覺得沈醉那張總是笑著威脅她的臉又出現在了眼前。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搓搓手臂,收了心思,轉身乖乖回了營帳。

*

風霜亭坐落在北疆最為廣袤神秘的雪松林腳下,據說這小亭是過去專為即將入林的獵戶修整行裝所設,準備妥當後,一旦從這裏入了林,可就再也沒有停下的機會了。

沈醉負手站在風霜亭前,聽完屬下念過旁邊小碑上的內容後陷入了沈思。

“再也沒有停下的機會……”這是什麽意思。

今兒淩晨接到線報的時候,他披衣進了蕭榮的營帳,小心著沒有打擾到蘇百凝。

線報是從常年秘密駐守在北疆的王軍這邊傳來的,自從開始追查夢鳶在北疆的行動軌跡起,沈醉就偶爾會收到幾封線報,幾乎次次都是發現了與夢鳶長相極為相似的女子,但都在進一步確認後被排除了嫌疑,唯有這次不同。

這次發現的這人,行蹤詭異,王軍便多派了些眼線跟著。一連監視了半月,終於通過一封截獲的信件確定了她的身份,信件上的字跡與夢鳶留在滿庭芳的字條筆跡一致,並在末尾落款了“夢鳶”二字。

身份確定,王軍一面給沈醉遞了密信,一面不敢放松對夢鳶的監視。

在沈醉從臨京趕來的這段時間,夢鳶一直沒有什麽動作,直到今日子時,才只身一人趕到風霜亭,似乎在這裏見了什麽人。

與夢鳶站在一起的那人披著一身黑色鬥篷,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的,兩人只是簡單交談了幾句就各奔東西,而夢鳶就是進了那片雪松林,至今還沒出來。

現在風霜亭附近無人,他們也不好這般明目張膽地守在這裏,更何況,多年前出現了一些關於這片雪松林的傳言後,已經很久無人涉足了。

所以沈醉手中的這份地形圖年代已久,對雪松林情況的描述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且漏洞百出。也是到了這裏後他才發現,雪松林遠比地形圖上標註的尺寸要大上百倍,因此也無法將希望寄托於從地形圖上得知這裏是否還有其他的出入口。

現在無非兩種情況,若是夢鳶原路返回,他們暗中蹲守在此便會是最好的結果;但倘若她早已從別的路線離開雪松林,那蹲守將會成為最大的暴露危機。

沈醉眉心緊鎖,一時拿不定主意。

舉棋不定,沈醉也不敢貿然做決定,畢竟這雪松林易守難攻,若是中了埋伏……

保險起見,他差了一名副將去尋些線索。

“去找幾個年長些的北疆人問問情況,看是否還有別的口子。”

副將剛領命,王軍中突然出現一道聲音——

“王爺,屬下認為可以在此蹲守。”

沈醉的視線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一副生面孔。

生面孔漆黑的雙瞳目光灼灼地盯著沈醉,眼神堅定,在周圍一片逃避、躲閃的視線中獨樹一幟。

“何出此言?站出來說。”

那人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屬下婁降,母家為北疆人,幼時常聽家人說起北疆的一句古語——‘從風霜亭離開的人終究會回到風霜亭’。孩童時曾無知求問,家人便為屬下解釋,因雪松林僅有風霜亭這一處口子,踏入雪松林的人若有命回來,必從此口而出。”

沈醉審視的目光打在他身上——

婁降骨相棱角分明,俊秀非凡,斜飛的劍眉下,有著一雙明亮如寒星、犀利如獵鷹般的眼睛。

婁降……

沈醉對他並不算了解,只在蕭榮與幾位副將嘴中聽過幾次,幾乎都是誇讚與美稱。他是這兩年才來到蕭文王軍中,但短短兩年時間就憑借一身真本領坐到了統衛一職。

他分辨著婁降話中的真假虛實,但那雙毫不躲閃的堅毅目光讓沈醉想去涉險相信一次,畢竟再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多猶豫一秒鐘就會多一秒鐘暴露的風險。

“蕭文王軍聽令,隱蔽蹲守。”

*

風雪咆哮,寒夜淒冷。

北風怒號著卷過雪松,發出一陣簌簌的聲響,枝頭上的積雪大塊大塊地掉落,砸在地上驚動著所有人的心。

蕭文王軍常年在邊境駐守,這樣的風雪他們不是沒有遇到過,萬種險惡的環境都是靠著那一顆顆為朝廷效忠的忠心而抵禦下來。

已經蹲守了將近一天一夜了,也不見任何人從雪松林出來。

“王爺,剛從附近農戶家中討來的水,喝一點吧。”

婁降出現在沈醉身後,手中遞來一只碗。

沈醉楞了下,他不知道婁降什麽時候去討的水,但他確實有些口燥,便接了過來,想著輕抿一口。

可剛接過,婁降突然低聲喊到了句:“王爺,快看那邊!”

沈醉立馬向他說的方向看去——

潔白的雪地反射著月亮的光輝,大雪紛飛中,雪松間緩緩走出一個身影——一襲紫衣,飄逸烏黑的長發隨風飛揚。

待她一步一步地走近風霜亭,所有人都可以確定她就是夢鳶時。

她捂在胸口上的手突然無力地垂下,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她身下的白雪,同時那紫色的身影也卸了力地倒在了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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